當歷史沉澱於一個人的繪畫 与余春明的藝術對話

【对话人简介】

访问者——吴树,著名作家、文化学者、资深记者。

受访者——余春明,著名旅美画家。1982年于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后任教于江西大学,1996年受邀作为访问学者去美国大学讲学,后定居美国。现任南昌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教授、博物馆馆长。

几十年来,无论身处东西方,余春明教授对中国民居文化情有独钟,持续走遍全国各地考察古民居,完成专题速写三千余幅、专题画作数百幅,被业界誉为“中国民居文化集大成者”“中国民居系列绘画第一人”。其作品受到艺术评论界高度关注与国内外收藏机构、个人的追捧。中国美术馆、美国史丹福大学图书馆、日本长崎市美术馆等世界有影响的收藏机构,以及英国原首相撒切尔夫人和美、英、法、德、日等国的私人收藏家都先后收藏了他的画作。美国邮政当局两次将他的油画作品印制成重大活动、重要节日的首日封。

 

老屋子 · 不归路

冉冉岁月在画家(余春明)身上刻下深深的印迹——每一次运笔迟涩凝重,似乎遇到强大的阻力,即使看似轻松的直线,也无不震颤掣曲、逆笔而行。当这种东方特有的笔法与梦幻的造境融为一体时,历史与神话般的意味油然而生,魔法般的笔迹仿佛追随着赫西俄德之路。

 

 

——范景中,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博士导师,著名美术史家

中國民居繪畫有別於一般風景畫,它是最能反映中國傳統文化內涵的繪畫。全中國範圍內整體表現民居的外型、環境與內涵,除余春明外沒有第二人。

——周鴻翔,美國UCLA東亞語言文化系教授

迄今為止,在人居關係的把握上,還沒有哪位中國畫家達到余春明的深度和廣度。經過20多年的執著探索,質樸和技巧、寫實和寫意融合無間。

 

吴树:您带着您的民居异军突起出现在东西方艺术收藏家和评论家的视野里。我想知道,这些年您究竟走过一条怎样的路?

余春明:1978年文革之后恢复高考,我考进了中国美术学院就读,1982年毕业后在南昌大学建筑系任教,1996年受美国UCLA大学邀请作为访问学者赴美讲学并在那边定居。从美院毕业后,我曾致力于探寻自己的个性风格,夜以继日地在家里苦思冥想进行创作,整整一年做了无数次尝试,最终一无所获。因为凡是我能画出来的,都是我知道的,我所知道的,几乎全是别人的风格。

1983年暑期,我带着苦恼和傍徨去到皖南山区,一下车便被那里一道特殊的风景线震慑——一幢幢百年老宅依山傍水组合成一处处村落,清一色的黑瓦白墙经日晒雨淋自然风化后打破了原有的单调,在斑斑驳驳之间呈现出一幅幅肌理丰富、块面组合严谨的优美画面。我步行在小巷之中,踏在横亘数百年、甚至千年历史的青石板上,更觉步步沧桑、心跳加速,以往没有任何绘画或物象让我的内心如此震撼,这不正是我苦苦寻找的绘画对象吗?也许这就叫缘分吧,此后,我便心甘情愿地背负起这个中国传统文化的大“包袱”,决计要用绘画的方式留住一段段历史,并且一画就是二十余年,走遍中国56个民族,遍访那些具有地方特色的古老民居。

我用了十几年时间,走遍中国广大农村乡镇,画了三千多幅小速写,拍了数万张照片,并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上撰写“地方民居”专栏,开始写书,参加民居、民俗研讨会,希望能唤起人们保护中国古民居之责任感。每年夏季外出两个月,路途艰辛,屡经危险且不说,经济上也是负债累累。更痛苦的是这一切没多少人能理解,单位不支持、工作不稳定、社会反应冷漠,连一向敢于追新潮的《中国青年报》当时也拒绝刊载我的民居研究文章与绘画作品,他们说“画破房子是反映社会主义黑暗面”。

 

 

吴树:没想过改弦易辙?

余春明:也许是性格使然吧,尽管这条路走下来既漫长又艰辛,经常会有“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感觉,但天南地北的中国民居犹如一座座美学宝库,足够支撑住我的定力。做过十几年的调研和写生之后,我又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创作了数百幅描述全国三十多处典型民居环境和形形色色老房子的绘画作品。

 

吴树:我觉得油画很难驾驭江南水乡民居色彩单调的白墙黑瓦。毕竟油画是从西方土生土长的画种,有着它自己的文化基因,不同基因的嫁接成功的几率非常小,不是吗?

余春明:与您的想法恰恰相反,当我被民居的气质与氛围所感动后,发现我用得十分熟练的传统水彩和一般绘画技巧显得苍白无力,便想用不同的方法去表现它。当时我正好在搞漆画创作,受到其中“油水分离”的技法启发,我试着用油画棒和水彩结合的方法画民居速写,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只想接受民居给我的感觉,并将其表现出来,从不舍本求末去刻意追求、表现个人“技巧.”

 

离岸 · 隔岸 · 蝉变

1997年移民到美国之后,在剧烈的商业竞争环境中,余春明并没有转向讨巧的商业风格,而是依然继续他已经为之奋斗了十多年的民居题材创作。

在他的画面上,处处可见中国传统绘画中气韵生动的空间关系和散点透视,以及传统国画中的线条、墨韵等等,也有一些来自中国漆画的技巧。然而到了西方以后,为了更好地融入西方文化,增加绘画中的普世价值,他的画面上便融进了伦勃朗光源,并运用古典绘画中的透明色渲染手法,使画面具有国际性语言。

——邵东方,美国国家图书馆东亚馆馆长

 

余春明是一位融合两个世界的艺术家。除了对中国传统艺术形式的领悟,他亦深受西方传统,尤其是巴洛克时期欧洲艺术家的影响。他的绘画在风格上融合了东方肖像画法、山水画构图和散点透视法。他通过明暗对照画法、对亮光及阴影的控制和对细节的关注,表现了光与影的情感力量。

这些作品中包含大量文化符号。观众也许对这些村庄的地理位置并不熟悉, 但它们无疑展现了历史久远、人文传统丰厚的社群。艺术家熟知这些题材,俯视的视角帮助艺术家剥离村落的具体特征,其中的单色画元素、象征技巧的巴洛克风格也为作品带来了西方观众所熟知的东西,从而使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对图象产生认同。

 

吴树:您是怎么将自己的绘画融入美国当地的艺术品市场,并得到主流艺术圈的认定?

余春明:我所要表现的中国传统观念,不仅美国人不理解,连现在的中国人都不理解。我需要把我想说的,转化成人人都懂的、喜爱的语言。画面要传达的,是一种普世的文化内涵。要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首先必须找到不同艺术基因之间所存在的文化差异。

有一次,美国达纳斯大学东方美术史博士杨思梁来家中小住,他看了我的画说:“你的画面有中国传统味道和内涵,有东方的空间关系,但没有光,你必须要加进光在你的画面上,这里毕竟是美国。”杨博士的点拨如醍醐灌顶,那以后我有意疏离本土文化和历史生态,“隔岸”回望,对东西方绘画艺术的差异进行了一次全面梳理与思考。

在东西两大艺术体系中,西方艺术以“光”为表现重点,试图通过建立光在物体和人的造型上的秩序感来表现“神”——造物主。光代表了神;东方艺术则以“有物混成,先天地而生”(《道德经》)的“气”为表现重点,以“气韵生动”的秩序准则达到修“道”的目的。东西方艺术从不同角度,不同形式各自渲染自己的“神”或“道”,光照着物体是可视、可触的,“气”则看不见摸不着。西方人对“气”无从理解,东方人对西方的光所传达的涵义也不容易理会,如何实现两者的对接,让光里有“气”、“气”中透光?这是我到美国后为自己设定的第一个新课题。

西方艺术“光”的语言和东方的线及空间的语言之间,要找到一个很好的结合点很不容易。我试着在肌理、线条、空间上放进光,表现人性和人生的经历、人生观和家的温暖等。
在选取容易与西画融合的中国绘画元素时,我发现只有回到唐、宋时期,才能与西方的色光相结合,那时候的绘画强调自然与心灵的关系。而宋以后的绘画数百年没有任何创新,基本上不考虑自然元素,绘画成了一种图解式抒情,强调的是性情、抱负的抒发与表露。而唐、宋时期正处在一个多元化开放阶段,多种艺术手段与西方交流频繁。我在研究时发现,西方文艺复兴早期油画的背景上出现的山水,其结构和造型似乎与宋代山水画有相似之处。

 

 

吴树:我也有过留意,近年来您的民居系列绘画作品收藏面迅速扩大,甚至连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也收藏了您的作品。

余春明:最可以告慰自己的是通过十几年跨越太平洋的探索与试验,我努力融合了东西方绘画艺术的光韵与气韵,并将两者融合为自己的绘画风格,终于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艺术道路–油画+水墨表现中国古民居。

当东方遇到西方,会发生的是色光与线条空间的交融,是墨韵与光影层次的对比,是在笔墨世界里耕耘人生的中国文人审美意境与在神的光照中反映宇宙观的西方审美观念在视觉次序上的融合。油画一样能表现出水墨画中的意境,但它不能代替水墨画的媒质,这是它独特的审美价值所在。人类所有艺术形态的核心价值,应该是超脱区域文化传统的,是属于全人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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